在患者的口耳相传中,专家意味着拯救、希望、重生。在同行眼中,专家意味着荣誉、权威。而在现实中,专家意味着什么?专家何以成为专家?请关注仁心栏目,我们将呈现一幅“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名医群像,为您讲述那一个个荣誉与光环背后的故事。

学习了13年,张晓慎才真正开始主刀。8年来,他做了2000多台大手术。但即使是再常规的手术,他都从不敢有丝毫懈怠,永远全神贯注。

首页上一页123456下一页尾页

“开心”人张晓慎

 

  您最开心的时刻是?

——每次“赶”康复的病人出院的时候。

1%的骄傲

早上8点,是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心脏外科主任张晓慎的早查房时间。

这个科室成立才1年多,病床数并不多,但满员。从ICU到普通病房,张晓慎一一探视过去:

“阿叔,你的胸带绑得太松了,要紧一点。”

“阿婆,还有没有发烧?等你儿子过来探视的时候,让他找我聊一下啊。”

5床的家属李菲拦住了张晓慎:“手术真的不能在周五做吗?”

张晓慎回答道:“周五晚上我要去外省做学术交流,当地往返广州的飞机只有一班,若手术后出现什么不妥,我接到通知后至少24小时后才能回返,这对你先生的安全很不利。已经安排好周一一早的手术时间了,你放心。”

听到这样的解释,李菲退了回去,嘟囔了一句,那医生也挺辛苦的。

在手术后24小时内,张晓慎要保证自己能随叫随到。“做一名心脏外科医生,除了医术,责任心是必备的。手术成功只是第一步,术后的病情改变,康复都要时时了解、跟进。有些时候,术后付出的心血比手术时还得多一些。”

72岁的张阿婆需要再次换瓣。高龄+再次手术,使得不少医生顾虑重重,甚至会因为信心不足而放弃治疗。但张晓慎从来不认为再次心脏手术绝对是心外领域的“禁区”,“只要做好详细的患者条件判断、围术期流程制定、手术方案和应急处理预案准备”。

在阿婆和家属的支持下,张晓慎为阿婆进行了手术,并且一次换了三个瓣膜——主动脉瓣、二尖瓣、三尖瓣。手术并不容易,8个小时浴血奋战后终于顺利完成。阿婆在经历体外循环298分钟,心脏停跳189分钟后,重新获得了新生!

然而,手术结束却出现了一些“小波澜”。术后第一天,阿婆出现下肢肌张力高、强直症状,张晓慎担心是长时间的体外循环导致了脑部并发症,赶紧安排头颅CT检查并请神经内科、神经外科团队会诊。幸而第二天,张阿婆便恢复了神志,四肢活动也明显改善,张晓慎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张晓慎的负责深入人心。心脏外科护长廖秋英说,“除了早查房,他下班前还一定要查一次,做到离开医院时也对患者情况心中有数。而如果值夜班的医生发现问题而不立即汇报给他,第二天必定挨批。”

“我们的团队特别年轻,但在主任带领和指导下,我们的有些数据并不亚于成熟大中心。”廖秋英自豪地说,“术后死亡率1%,胸腔镜心脏手术占一半以上,这在全国都是领先的,让我们很骄傲。”

  沟通也是治疗

早上8点半,彭生来到了张晓慎的办公室,他的太太二尖瓣关闭不全,重度返流。夫妻俩已经决定了手术,但是彭生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只想做修复,不想换瓣,可以吗?”

彭生说的“修复”是指瓣膜成形术,接受这种手术的病人后续不需要抗凝,避免了服用抗凝药物引起的并发症,而且良好的成形效果有利于心功能恢复,能有效提高患者未来的生活质量。但是手术要求的技术难度很高,是国内外心脏瓣膜外科领域最高难度手术之一。“置换是把原来的瓣膜剪掉,然后换上新的,过程比较单纯,但是修复需要根据不同的病变、不同的程度进行个性化的处理,没有哪一种手术方法可以解决所有的病变,因此,需要医生在手术中根据自己的经验去判断采取什么样的手术方式来达到最佳的效果。” 张晓慎解释道。

全胸腔镜下二尖瓣成形术是张晓慎的“拿手好戏”,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心脏外科瓣膜修复术与瓣膜置换术的比例约为3:2。彭生正是慕名而来。

张晓慎为彭生解释了他太太的病情,如能修复一定修复,但是考虑到他太太返流严重,可能会出现复发,还需要进一步的评估。

张晓慎表示,“我们并不怕加大手术操作的难度,只求能更好地提升患者未来的生活质量。但是并非所有的瓣膜病患者都适用于成形术”。

“一定要手术吗?修复还是换瓣?换机械瓣还是生物瓣?”

是心脏瓣膜病患者和家属的提问三连。

为了解答这些疑惑,每一台手术前,张晓慎都会亲自与病人或家属进行一次或多次详细谈话,“完整的方案不能只看心脏的情况,患者的其他身体状况、精神状况、生活态度、经济收入、家庭环境等等都需要考虑。充分的沟通不仅让患者更放心,也是让医生更有底”。

随着社会的进一步老龄化,退行性病变导致的瓣膜病越来越多,改变了以往风湿性心脏病患者为主要的瓣膜病格局,张晓慎主任的病人年龄也越来越高,“三分之一的病人65岁以上,四分之一的病人70岁以上”。

“很多老人觉得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必要手术吗?其实,年龄并不是红线。”数年前,张晓慎在美国进修时,看到一名93岁的老太太找到他的导师要求手术换瓣。90多岁了为什么还要换?他带着疑惑去问老太太,老太太表现出的态度让他很受触动。年龄大不等于就要放弃美好生活。目前,张晓慎主刀的手术病患中,年龄最大的是85岁。

“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和生活态度对老年人的手术非常重要,心脏手术后的康复和护理有一定的痛苦,如果没有精神作为支撑,依从性差,也会影响到预后”,张晓慎说,“有时候,沟通也是治疗。”

老人多,张晓慎也有一套他的特别技巧。一方面是和家属沟通透彻,让家属做工作;一方面也会给与鼓励,让病人看到希望,并根据了解的情况“撩”起患者对生活的热情。

有些病人特别害怕手术,张晓慎就会对他们说,这样经历是会有点痛苦,但是回想起来会很特别,做过这么大的手术,心脏都停止跳动了好长时间,但看现在,又恢复健康了。经历了磨难,也获得了新生。病人往往会从中得到自豪感。

对待提问三连,张晓慎说得最多的便是,“没有最好的人工瓣膜,目前只能选择比较适合患者生活方式的人工瓣膜。术式也是一样,需要综合考虑。”

由于张晓慎接下来还需要手术,彭生没有得到百分百地肯定有些怏怏,于是约好下次再细聊。走的时候,他说,“张主任,我相信你一定会把我太太治好的”。

“别相信我,信任我吧”。张晓慎回道。

信任,是张晓慎最渴望从患者和家属得到的东西。心脏手术事关生死,他希望患者和家属不是站在对面说相信他的医术,而是能站在同一条战壕里,共同面对“疾病”这个敌人。

张晓慎认为,“尽可能充分地沟通也是增进信任感的必需,很多时候医患互不信任甚至阻碍治疗都可能出自沟通不畅,因此,我愿意为沟通花时间花心思”。

  十年磨一“刀”

上午9点,张晓慎来到手术室。

第一台是全胸腔镜下的瓣膜置换术,患者王雨,39岁,风湿性心脏病。

“插管完成,体外循环建立”

“动脉痉挛,换18号管”

“打开右心房,阻断”

“张主任,已灌注20分钟”

……

这对于张晓慎来说是非常常规的手术,但他从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全神贯注。

手术室里颇为“热闹”,除了张晓慎这位“主刀”,还有一组助理医生、一组体外循环医生、一组麻醉医生、一组手术室护士,加上带教的老主任和规培生。十几个人一台手术,相对于其他一般手术,可称得上“规模战”。

主刀医生就是“指挥”,不仅自身手术技艺要精湛,还要对体外循环、麻醉等充分了解。因此,心脏外科医生的学习曲线格外长一些,业内普遍认为,从拉钩助手到主刀医生,至少需要10年。

张晓慎这一“刀”磨了不仅十年。1997年,他大学毕业后进入了全国三大心血管疾病治疗中心之一的广东省人民医院。从助手到每年零星做些小手术到主刀医生,他花了13年。期间,他获得了心脏外科硕士学位,并多次奔赴美国、德国等知名心脏中心进修学习。

“能真正称之为主刀是从2010年开始”,他回忆道。2012年,张晓慎开始主攻胸腔镜手术。

胸腔镜技术被认为是自体外循环问世以来心脏外科领域里又一次重大技术革命,实现了心脏外科手术的真正微创。

相比传统开胸手术,胸腔镜手术只需要三个1-2厘米的皮肤切口,胸腔镜手术只需要三个1-2厘米的皮肤切口,不用切断过多的肌肉,更不用锯开胸骨或者肋骨,对于符合适应症的患者来说,他们可得到更多的获益——创伤小,疼痛轻,恢复快。

但对于医生来说,手术难度增加了。没有直触的手感,切割缝合打结等手术操作需要更多的练习才能熟练,而心脏外科手术对此要求很高,体外循环与手术时间必须平衡,否则,患者心脏停跳时间过长可能会带来不良后果。更难跨过的阻碍是视觉转化——开胸手术是直视视野,“所见即所得”,而胸腔镜下手术是看电子屏幕,只有二维图像,这种手术思维的转换,有人快速就能接受,有人则需要长时间的学习。目前,能常规开展全胸腔镜下心外科手术的医院仍然是少数。

但在这一方面,张晓慎无疑是属于“天才”那一挂的。

“对影像的理解特别有天赋”,与张晓慎同事近20年的原广东省人民医院心外科副主任肖学钧教授说。他还记得,2006年,他主编的《心脏辅助循环》专著里,图像全部都由张晓慎绘制或修整。

天赋的才能加上坚实基础,张晓慎迅速地掌握了胸腔镜技术,并不断熟练、创新。全胸腔镜下不停跳再次三尖瓣瓣膜置换术、全胸腔镜下二尖瓣成形术、全胸腔镜下特殊先天性心脏病矫治(warden手术)、全胸腔镜下心脏肿瘤切除术……张晓慎完成了多例各类高难度微创手术,此后,他又在国内率先开展了3D胸腔镜手术。如今,他主刀的2000多例心脏大手术中,胸腔镜手术有1600多台。

“微创”成为了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心脏外科的“招牌”。张晓慎还帮助国内10余家三甲医院开展了心脏胸腔镜微创手术。

“教会更多的医生,就将能为更多的患者服务。”张晓慎说,“同时,一种技术只有一个人会,只能说明个人能力强,而当它能被大部分医生通过学习可以掌握时,才是一种成熟的技术。”

但张晓慎并不觉得任何情况下都是微创比传统开放手术好,而是需要与选择哪种手术,应该以能为患者带来更长的生命和更好的生活质量为基础来考量。

他认为,微创不仅仅是手术切口的减小和美观,而且要尽量的缩短体外循环带来的打击,达到两者的平衡才是综合考虑的重点。微创在心脏外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比如器械的改进,比如3D打印、VR、机器人等技术的加入,或将让微创更有所为。而他在此取得了一些成果并将继续为此努力。

  手术室里的朋克养生者

下午2点,等到第一台手术完全结束,张晓慎才走出手术室。不出意外,王雨在ICU待上半天后即可转入普通病房,这就是微创的魅力之一。

更衣室,张晓慎摘掉手套、口罩、帽子这些常规三件套,同时脱下他专属的手术室养生三件套——磁力颈链、护腰和压力袜。

啤酒加枸杞,可乐放党参,一边不健康的生活一边聊以自慰的保健,被称为“朋克养生法”。

张晓慎可能称得上是这样一位养生者:非急诊手术时,他都会穿戴上他的手术室保健三件套,但他的朋克却是被动的。

由于需要建立体外循环,心脏外科的手术时间一般需要3小时-5小时,遇到危重或复杂病例,一站一整天也不出奇。

长时间的站立、三餐不定时,让他患上了不少常见的外科医生职业病,如颈椎腰椎劳损、静脉曲张、胃出血。

心脏外科还经常遇到急症。

有一次,张晓慎已在回家的路上,却接到了医院紧急电话呼救:一名19岁的小伙刘军被金属块击中心脏,情况危急。

听到消息的他赶紧折返回医院,初步了解病情后即刻准备开胸手术。锯开刘军的胸骨后,张晓慎发现,他的心包已被出血填塞,心脏几乎没有跳动的空间。心包膜被刺破的那一瞬间, 30多厘米高的血柱把张晓慎的手术衣染红一大片。将心包内积血抽干回收后,张晓慎在刘军的心脏侧面和背面发现了三个1厘米的小洞。这些洞造成了心脏不断的出血,需要尽快缝合。

时间紧迫,张晓慎用一只手捧着跳动心脏,手指按压伤口止血,另一只手进行缝合。15分钟之后,刘军的伤口被精细地缝好,生命体征慢慢回归正常。

这台手术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异常紧张。“心脏手术需要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哪怕有一点差错,都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张晓慎说。在这种高压和不定时的工作环境下,很多时候,他刚做完手术就犯老毛病——胃疼。有时他还开玩笑,“幸好没在手术台上胃出血,不然该抢救还得加上我了”。

这是无解的难题,保温杯里泡上什么,也没法养好这样的胃。

7个小时后,张晓慎的胃再次得到了食物的抚慰。接下来,他可能去进行下一台手术;也可能是去和患者家属谈话;或是去做教学PPT……只有在不是太忙碌的晚上,他才能在医生身份之外,陪女儿吃顿饭,而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

张晓慎笑道:“是的,要来心脏外科的年轻人必须得吃得起苦。不过,如果我女儿想当医生的话,还是不要当心脏外科医生了”。

注:患者及家属姓名均为化名。

撰文:文慧 通讯员:张灿城 摄影:张灿城

39健康网 - 39健康網 - 中国优质医疗保健信息与在线健康服务平台 Copyright © 2000-2024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 联系我们